摘 要
2023年11月，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发布了《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全面修订了风险加权资产计量规则，银行表内资产配置倾向或跟随调整，进而影响金融产品的相对定价和配置偏好。本文从商业银行金融市场业务角度切入，通过解读该办法的重点、难点，梳理债券资产、资管产品和同业业务风险加权资产占用规则的变化，推测商业银行对具体各类金融产品配置偏好和相对定价的变化，提出商业银行应通过调整业务结构、加强精细化管理来降低风险加权资产，并综合考虑资产收益率和风险权重，选择资本使用效率更高的资产进行轻资本转型。
关键词
新资本管理办法 金融市场业务 配置偏好 轻资本转型
研究背景
商业银行在追求盈利时要受到资本充足率限制，商业银行持有的资本净额与风险加权资产的比率要符合监管要求。因此，商业银行要么积极补充资本来增加风险加权资产额度，要么提高单位资本产生的资产收益率（提升资本使用效率）来进行轻资本转型。
2023年11月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发布的《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以下简称“新资本管理办法”）将于2024年初正式实施，其全方位改进了风险加权资产的计量规则，不同金融产品的风险权重有所变化。为了提高每笔投资的资本使用效率，商业银行配置偏好也将随之改变。
本文将从商业银行金融市场业务的角度来介绍新资本管理办法的规则变化，据此推测各类金融产品相对定价变化及商业银行金融市场业务配置偏好变化，并从降低风险加权资产和提升资本使用效率两方面，提出商业银行轻资本转型的具体策略。
新资本管理办法重点、难点解读
新资本管理办法按照资产规模将商业银行区分为三档，以进行差异化监管。第一档银行包括国有大行、股份制银行、大部分城商行和农商行，对其采用较为复杂的计量规则，对标资本监管的国际规则。第二、第三档银行以规模较小的地方银行和农村金融机构为主，对其采用简易监管规则。本文从范围覆盖更广的第一档银行的角度，以金融市场业务为切入点，对新资本管理办法下有关债券资产、资管产品和同业业务的重点、难点规则进行解读。
商业银行的表内外资产分为银行账簿资产和交易账簿资产两大类。金融市场资产多数划入银行账簿，少数划入交易账簿。风险加权资产包括信用风险加权资产、市场风险加权资产和操作风险加权资产三大类。银行账簿的风险加权资产以信用风险加权资产为主，多采用权重法，计算方式为风险暴露乘以风险权重，风险暴露为各类资产的账面价值扣除减值准备后的资产余额。交易账簿的风险加权资产以市场风险加权资产为主，多采用市场风险标准法。相较2013年1月1日开始实施的《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试行）》（以下简称“旧资本管理办法”），新资本管理办法下的市场风险标准法计量规则更为复杂，增加了信用利差风险，得出的市场风险加权资产预计会有一定幅度的上升。
（一）债券资产重点、难点规则解读
1．信用债中部分资产风险权重下调
旧资本管理办法对一般企业债权风险权重的规定是100%。新资本管理办法将对债权的风险权重均改为风险暴露的风险权重，并将一般公司细分为投资级公司、中小企业、小微企业和其他一般公司，其风险权重从75%至100%不等（见表1）。房地产开发、居住用房地产和商用房地产相关业务的风险权重依据还款来源及贷款价值比（LTV）——贷款金额和抵押品价值的比例，从20%至150%不等，风险权重普遍下调。
2．高评级、优先档的资产证券化产品风险权重下调
在旧资本管理办法下，资产证券化产品风险暴露可以采用标准法，根据不同外部评级确定不同风险权重，从20%至1250%不等，长期信用评级在AA-（含）以上的风险权重均为20%。根据新资本管理办法，资产证券化产品风险权重计算方法包括内部评级法、外部评级法和标准法。如使用内部评级法，须经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或其派出机构验收通过；如存在满足外部评级使用标准的合格外部评级，则应采用外部评级法。外部评级法将资产证券化产品的档次剩余期限和档次优先级情况纳入考虑，细化了风险权重等级。符合“简单、透明、可比”标准（STC标准）的资产证券化产品，优先档次的风险权重下限为10%，其他档次的风险权重下限为15%。高评级、优先档资产证券化产品的风险权重明显下降（见表2、表3）。
（二）资管产品重点、难点规则解读
新资本管理办法增加了银行账簿中资管产品风险加权资产计量规则。总体来看，资产管理人提供的数据穿透性越强、杠杆率越低、嵌套越少、底层资产的风险加权资产越低，资管产品产品层的风险加权资产越低。交易账簿中资管产品的风险加权资产计量则更为复杂，需要基金公司提供更详细的数据。总体来说，资产管理人提供的数据越详细，底层资产期限越短、评级越高、行业风险越低，资管产品的风险加权资产越低。预计未来资管产品仍以在银行账簿中为主。新资本管理办法对银行账簿中资管产品风险权重的影响体现在以下四点。
1．穿透性越强，资管产品风险权重越低
商业银行如果能获取底层资产明细，可采用穿透法计量，应视同直接持有底层资产，采用与本行直接持有基础资产一致的计量方式。如只能获得底层资产比例，则采用授权基础法计量，应按照每类底层资产的最高风险权重加权求和计量。当每类风险暴露中含有多个风险权重时，商业银行应采用每类中最高档的风险权重计量。如果商业银行无法获取底层资产明细，按1250%计量（见表4）。
2．嵌套超过三层的资管产品按最高风险权重计量
当商业银行直接投资的资管产品嵌套其他资产管理产品时，商业银行应逐层穿透，采用穿透法、授权基础法和1250%的风险权重或综合使用多种方法计量资管产品的风险加权资产。但资管产品嵌套三层以上时，仅可采用1250%的风险权重。
3．杠杆率越低，资管产品风险权重越低
商业银行采用穿透法或授权基础法计量资管产品的风险加权资产，对资产管理产品的平均风险权重进行杠杆调整，但调整后的平均风险权重上限不高于1250%。
4．底层资产风险权重越低，资管产品的风险权重就越低
商业银行采用穿透法或授权基础法计量资管产品，产品的风险加权资产就是底层资产的风险加权资产之和。穿透后的底层资产风险权重越低，资管产品的风险加权资产就越低。从底层资产来看，国债和政策性金融债的风险权重低，商业性金融债风险权重居中，信用债券的风险权重最高。
（三）同业业务重点、难点规则解读
1．商业银行同业业务风险暴露《大奖网彩票触屏版jiang.apk》的风险权重普遍上升
同业业务中涉及商业银行风险暴露的资产品种主要包括同业存单和存放同业等。在旧资本管理办法下，原始期限为3个月以内的商业银行风险暴露资产的风险权重为20%，3个月以上的为25%。新资本管理办法将商业银行分为A+级、A级、B级和C级4类。根据不同的等级和产品原始期限，商业银行风险暴露资产的风险权重从20%至150%不等，风险权重普遍上升。商业银行风险暴露中评级越高、原始期限越短的资产，风险权重越低。未来投资同业存单和存放同业等资产时要优先选择高评级、短久期产品（见表5）。
2．其他金融机构风险暴露中投资级风险权重下调
同业业务中涉及其他金融机构风险暴露的资产品种主要包括同业借款、收益凭证和证券公司债等。在旧资本管理办法下，对我国其他金融机构债权的风险权重为100%。根据新资本管理办法，对其他金融机构风险暴露（不含次级债权）的风险权重分为两个档次：投资级其他金融机构的风险权重为75%，一般其他金融机构的风险权重为100%。新资本管理办法实施后，达到投资级的非银机构风险权重将下降（见表6）。
新资本管理办法鼓励商业银行同投资级客户开展合作，和非投资级客户的同业投融资业务需要更高的收益补偿。
3．回购资产缓释条款要求增加
旧资本管理办法规定回购资产需要关注交易对手的风险权重，再根据合格质押物的缓释要求进行缓释。新资本管理办法与旧资本管理办法的区别在于：一是交易对手的风险权重有所变化。交易对手为银行的，权重普遍上升；交易对手为非银行的，需要看是投资级客户还是一般客户。二是当合格质押物缓释时，风险权重底线豁免的相关条款略有变化。当质押物为国债和政策性金融债等风险权重为0的质押物时，在旧资本管理办法中，不附加其他条件就可以将回购资产的风险权重缓释至0；而新资本管理办法对回购资产缓释条款要求有所增加，回购资产要维持0风险权重，需要满足交易在7天（含）以内或风险暴露和质押物都是逐日盯市和逐日调整保证金等条件，还需要交易对手为核心市场参与者。
金融市场业务配置偏好和相对定价变化
新资本管理办法对风险加权资产计量规则改动较大，银行表内资产配置偏好或跟随调整，进而影响各类资产的相对定价。整体来说，从资本节约的角度考虑，银行或更倾向投资风险权重更低的资产，投资风险权重更高的资产则需要更高的收益补偿。以下将根据风险权重变动情况，推测商业银行对各类金融资产配置偏好及其导致的各类资产相对定价变化。由于风险权重并不是唯一决定资产定价的因素，商业银行还需要结合其他情况综合考虑。
（一）债券资产配置偏好和相对定价
1．国债和政策性金融债受限小，仍是配置重点
新资本管理办法规定国债和政策性金融债的风险权重维持在0。商业银行投资该类资产的额度不会受资本净额限制，所以国债和政策性金融债依然是商业银行配置的重点。
2．地方政府债中一般债更受欢迎
地方政府债包括一般债和专项债。新资本管理办法规定一般债风险权重从20%下降至10%，专项债维持在20%。商业银行有增持一般债的动力，一般债利率有一定的下行空间，一般债利率和专项债利率的利差预计会进一步加大。
3．商业银行金融债收益率曲线或陡峭化
从商业银行金融债的发行人评级来看，能达到A+级的很少，一般以A级为主。从商业银行金融债的发行期限来看，一般会超过3个月。根据新资本管理办法，A评级期限3个月以上的商业银行债的风险权重将从25%上升至40%，风险权重的提升需要更多收益作为补偿，预计商业银行金融债收益率曲线将进一步陡峭化。不同评级商业银行金融债的信用利差预计也将进一步扩大，评级更低、期限更长的商业银行金融债需要更多的收益补偿，利率有一定的上行压力。
4．投资级客户发行的证券公司债等非银行金融债更受欢迎
非银金融债的发行人如果是投资级公司，其风险权重将从100%下降至75%。投资级客户所发债券与一般其他客户所发债券的利差会进一步扩大。
5．信用债券多空交织，其中投资级客户更受欢迎
信用债券可划分为企业债券、非金融企业债务融资工具、公司债券、可转换公司债和中小企业私募债券等。根据新资本管理办法，投资级公司发行的信用债券风险权重也从100%下降到75%。目前，公募基金只在季报和年报中公布基金资产组合情况，不公布底层资产明细。商业银行无法采用穿透法，只能采用授权基础法计量公募基金的风险加权资产。公募基金预计风险权重上升，需要足额的溢价补偿，即更高收益率才能吸引商业银行买入。底层以信用债券为主的公募基金有一定赎回压力，信用债券整体的利率有一定的上行压力。但投资级客户发行的信用债券会更受欢迎，利率反而有下行空间，与其他客户发行债券的利差预计会进一步扩大。
6．商业银行二级资本债配置偏好进一步下降
根据新资本管理办法，商业银行二级资本债的风险权重将从100%上升至150%，其利率有上行压力。由于资管产品需要穿透计量风险加权资产，商业银行无法再通过委外投资和资管产品投资来降低二级资本债的风险加权资产，银行表内持有二级资本债的意愿下降。从发行端来看，中小银行二级资本债的利率上行压力更大。
（二）资管产品的配置偏好和相对定价
1．公募基金分化加剧，投资者将更偏好低杠杆、强穿透、底层低消耗资产
公募基金根据账簿划分、杠杆率、穿透性的不同，其风险加权资产差异较大。一是从账簿划分来看，在银行账簿中公募基金如无法获取底层明细，将采用授权基础法，根据债券投资组合中的资产比例来计算风险加权资产。在交易账簿中公募基金计算市场风险更为复杂，也需要基金公司提供更详细的数据。商业银行配置将更偏好底层资产期限短、评级高、风险权重低的公募基金。二是从杠杆率来看，杠杆率越低的公募基金风险加权资产越低。三是从底层资产看，不同类型的公募基金风险加权资产差异较大。以国债和政策性金融债为主的公募基金风险加权资产更低，将更受欢迎。四是从穿透性来看，穿透性更强的指数债券基金和定制债券基金的风险加权资产更低，将更受欢迎。
2．货币基金在季末波动加大，收益率可能下行
未来商业银行可能采取季初认购、季末赎回货币基金的方式来降低风险加权资产。货币基金配置底层资产时要考虑季末赎回压力，只能配置更短久期的资产，预计货币基金整体收益率会进一步下行。
3．专户等资管产品要提高穿透精度，逐步清退存在三层以上嵌套和不能穿透的资管产品
新资本管理办法正式实施后，商业银行需要加强与管理人的沟通，本着应穿尽穿的原则，加强对底层资产信息的采集。预计未来理财产品、信托产品等资管产品的管理人也将通过调整投资范围、提高穿透精度，来降低资管产品的风险权重。后续商业银行或将不再投资“无法穿透类”资产管理计划。资管产品中穿透性更好的专户产品规模有望扩大。
（三）同业业务的配置偏好和相对定价
1．同业存单利率曲线陡峭化且发行难度将加大
不同评级的银行发行存单的信用利差将进一步扩大。新资本管理办法鼓励商业银行投资3个月以内高评级客户发行的同业存单。即便交易对手评级为A级，其3个月以上同业存单的风险权重也将由25%升至40%以上，3个月以上存单发行难度加大。同业存单利率面临上升的压力，未来同业存单长端收益率曲线可能会进一步呈现陡峭化态势。
2．商业银行应优选投资级客户开展同业借款
新资本管理办法鼓励商业银行同投资级客户开展合作。融出资金给投资级客户的同业借款利率有一定的下行空间，融出资金给非投资级客户的同业借款需要更高的收益补偿。
3．回购资产临近季末时点流动性分化将加剧
当质押物为国债和政策性金融债时，旧资本管理办法中回购资产的风险权重为0，但根据新资本管理办法，还需要看回购交易的交易对手和交易天数等条件。未来临近季末等时点，当无法满足逐日盯市和逐日调整保证金要求时，商业银行为了降低风险加权资产，只会融出7天（含）以内的资金，也会减少给非核心市场参与者融出资金。新资本管理办法实施后，不符合缓释条件的回购资产的利率有一定上行压力，季末流动性分化将加剧。
金融市场业务轻资本转型策略
本文提出以下三条策略建议来完成金融市场业务轻资本转型。在降低风险加权资产方面，要完成业务结构调整和加强精细化管理。在提升资本使用效率方面，要综合考虑风险权重和资产收益率。
（一）调整业务结构，降低风险加权资产
1．优选高评级客户开展业务
根据新资本管理办法，金融市场业务的信用风险涉及对金融机构（商业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风险暴露和公司风险暴露等。以上业务的交易对手评级越高，资产的风险加权资产越低。
2．精选强穿透、低杠杆、少嵌套和底层低消耗的资管产品
本着应穿尽穿的原则，应加强对底层资产信息的采集。商业银行除了做好存量业务管理外，新增资管产品投资也需要进行转型。从穿透性来看，应转向指数基金和定制基金。从底层资产来看，应转向利率债基金和商业银行金融债基金。
（二）管理提前布局，加强投资全流程管控
1．细化投前管理，加强客户评级和资产管理人沟通工作
投前管理重点在于客户的评级工作和与资管产品管理人的沟通工作。一方面，商业银行应细化客户信息采集，及时更新客户数据，避免因数据不完整而引起客户被高评级；另一方面，商业银行应在投资前加强与资产管理人的沟通，筛选穿透度高的产品。若基金无法提供穿透信息，需加强沟通，在基金季报公布前获取底层资产分类情况。
2．加强投中控制，精准控制回购资产以达到缓释条件
投中控制的重点在于精准控制回购资产的交易对手和交易天数等条件，降低回购业务的风险加权资产。当质押物为现金、国债、政策性金融债等强风险缓释物时，需加强投中控制，精准控制回购资产达到缓释条件。
3．提升投后监控，及时清退高风险权重资产
投后监控的重点在于及时清退风险加权资产占用高的投资。在梳理存量资管产品时，如发现管理人不能按要求提供及时、准确的底层信息，商业银行应做好资管产品的清退工作。
（三）综合考虑风险权重和资产收益率，提升资本使用效率
商业银行自营投资不仅要考虑资产收益率，更要考虑资本收益率。在相对固定的资本下，商业银行风险加权资产也相对固定。要增加盈利，就必须提升资本使用效率，选择资本收益率更高的资产进行投资。资本收益率是资产收益率经风险权重调整后的比例，资产收益率高的资产不一定资本收益率也高。以公募基金为例，利率债基金的收益率最低，但经风险权重调整后的资本收益率通常远超其他类型的基金。信用债基金则相反。
综上，为应对新资本管理办法，商业银行应进一步提升资本使用效率，进行轻资本转型。提升资本使用效率有两种途径：一是在收益率相同的情况下，选择投资风险加权资产更低的资产；二是在风险加权资产相同的情况下，选择投资收益率更高的资产。商业银行应通过调整业务结构和加强精细化管理来降低各类业务的风险加权资产，并综合考虑风险权重和资产收益率来提升资本使用效率，完成轻资本转型。（文章仅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所在单位意见）
◇ 本文原载《债券》2023年12月刊
◇ 编辑：杜泽夏 廖雯雯 鹿宁宁
责任编辑：赵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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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白修德 【编辑:金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