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半个多月阴雨连绵,让晴川湾畔这座美丽的小城云山雾罩,宛如仙境。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并不总是舒适的。至少,对于武警宁德支队执勤二中队二级上士田威来说就是如此。多风、高湿、高盐的天气,即使田威已经在这里生活了12年,也很难习惯。
然而,这里却是发展核电的“风水宝地”。2008年2月18日,福建宁德核电站在宁德福鼎市正式开工。
这些年,田威和战友们一起,见证着宁德核电站的巨变。在坚守的哨位上,他们也从这一巨变中汲取着成长的澎湃动力。
“这里是我的战位,也是我守护的地方”
2011年冬天,一列绿皮火车从湖南出发,走了一天一夜,停留在了东海之滨。火车上,一群满脸青涩的新兵,兴奋又忐忑地憧憬着未来。
那时候梦想着成为一名特种兵的田威,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与一座核电站结缘。核电,对于一名普通士兵来说,似乎是一个遥远的词汇。
离开新兵连,田威被分配到了执勤二中队,成了守卫宁德核电站的一名普通士兵。
最开始,田威有些沮丧。日复一日巡逻站哨,与田威想象中的特种兵生活差距太大。那时候的核电站刚开始建设,周围一片荒芜。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孤岛上,新兵与新核电站一同成长。
据公开报道,2012年年底,宁德核电站终于建成了第一台机组,进入1号机组试运行准备的关键阶段。
从那以后,中队官兵们承担了一项全新的任务——担任核燃料存放点临时守卫。“虽然我们在核电站天天站岗,但如此近距离接触核燃料还是第一次。”田威说。
提起核,许多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它的破坏性。二战时期,美军在日本广岛和长崎投下两枚原子弹,冲击波几乎将整座城市夷为平地,那是全人类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新武器的威力。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更是让人们看到了核辐射带来的灾难。
核在人类文明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让许多人都会谈“核”色变。
田威自然也是害怕的,他甚至抱着一种“为国献身”的心态受领了任务。了解到官兵的顾虑,支队专门邀请核电站专家进行核常识教育,组织官兵观看核科普知识教育片,参观核设施模型。“我们这才了解到,核电工作人员受到的辐射,比坐一次飞机、拍一次CT还要少。” 田威说。
后来,田威和战友们承担了一项新的职责:为新兵和驻地的百姓科普核常识。从那时起,田威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分。
当初的荒滩野岛,如今变成了现代化“核城”;当初的稚嫩新兵,如今也变成了中队最老的兵。
每年新兵入伍,田威都会带着新战友去宁德核电站展览馆参观。演示动画中,庞大的机械臂在工作人员的操控下,灵巧地装卸核燃料;戴上VR眼镜,仿佛置身核电站中,核电站的内部构造清清楚楚;巨大的机组模型,让核电站的工作流程一目了然……
训练之余,田威喜欢坐在山顶训练场的边沿遥望核电站。
黄昏,核电站的灯亮了起来。沿着山边,路灯一个接一个,点亮了核电站通往外界的路。路的上方,一根根电缆从核电站出发,源源不断地输出数以百亿千瓦时计的清洁电能。不远处,宁德核电站二期工程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中……
“这里是我的战位,也是我守护的地方。”田威自豪地说。
“党员是神圣的,这两个字饱含着使命和责任”
子夜,风雨大作。二跳岛制高点,小小哨位宛如一座灯塔,屹立于风雨之中。
屋外狂风呼啸,大雨泼洒在窗户上,又被风拍散。屋内却静如往昔。白炽灯下,对讲机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田威持枪而立,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撼动这名哨兵。
这样的场景,田威早已司空见惯。核电站恰好位于风口,全年有200多天都在刮大风。如果再赶上台风过境,那风力连电线杆都能刮倒。
刚来不久,田威便经历了一次台风。
2012年8月,第9号强台风“苏拉”即将在宁德登陆,中心附近最大风力达到14级。中队和核电站商议后决定,在核燃料存放点周边设置3个临时哨位,确保核燃料万无一失。
那是田威第一次见识到大自然的威力。天色昏暗,强劲的风仿佛要把岗亭连根拔起,篷布在风中疯狂舞动,仿佛要被撕扯开来,钢筋支架噼啪作响。在暴怒的大自然面前,人仿佛蜉蝣一般只能寄托于天地,渺小得犹如沧海一粟。
台风到来之前,核电站全部员工已经紧急撤离,中队官兵全员出动,由干部带哨,死守核燃料。台风过后,中队的营区一片狼藉,官兵们守卫的核燃料却安然无恙。
这一次经历,让“党员”这两个字在田威心中勾勒出了一个具体的样子。暴风雨中,中队的党员骨干犹如一根定海神针,沉着地布置好任务,安抚着每个人的情绪。他们站在最前头,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这让田威隐隐约约感觉,成为一名党员,是一件特别自豪的事。入伍第二年,田威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如今,作为中队的执勤标兵,田威成为战友们心目中的榜样。
上等兵朱润刚下连时,第一次站哨便是跟着田威。当时,朱润特别紧张,端枪的手微微发颤。田威一边安慰他,一边帮他调整姿态。看着身旁一动不动的班长,朱润的紧张感渐渐消失。
在朱润看来,每次看田威站哨,都是一种享受。同样的位置,几乎同样的姿势,田威总能比别人站得更好看。甚至有时候从二跳岛山下向上望去,仅凭着岗亭窗口露出的一个身影,他就能判断是不是田威在站哨。
朱润还注意到一个细节。站哨时,和别人不一样,田威习惯性地把对讲机挂在腰带上。这样一来,即使对讲机响起来,也无需调整位置,第一时间便可以接收信息。
执勤时,无论有没有人注意,田威都能始终保持最好状态。这一点让朱润特别钦佩。
田威的认真,甚至还引起了一次有趣的误会。
一天,值班室发现2号哨的监控画面纹丝不动,值班员误以为监控设备出现故障,便打电话询问。正在执勤的田威立即通知领班员检查,然而线路和设备都完好无损。原来,田威值班时长时间保持标准的姿态,让值班员以为是监控坏了。
“党员是神圣的,这两个字饱含着使命和责任。”田威说,“我是骨干,我就要成为中队最挺立的标杆。”
“我在部队一天,就要做好一天”
曾经,田威的世界很小。
田威的家乡有个美丽的名字——凤凰。沈从文的《边城》,让这座沉默在湘西边境的山城闻名天下。
连绵的大山,将外界的喧嚣隔离开来;奔涌的沱江,灌溉着一方土地,滋养着一方人。
19岁那一年,田威高考失利。父亲不愿意让他重复两个哥哥打工的人生,为他寻找了一个新的人生方向:当兵。“人要往高处走。”父亲嘱托他,“不管今后能飞多高,走多远,都别忘了咱山里人脚踏实地的本分。”
走出群山,成为一名特种兵,是田威最初的心愿。然而,人生往往事与愿违。
经历了沮丧和失落,田威最终定下心来,选择在核电站旁边的哨位上踏踏实实干下去。
“如果我当时成为一名特战队员,生活也许会比现在更刺激一些。但无论在哪里,都是在守卫国家和人民的生命和安全,每个战位都很重要。”田威说。
其实,田威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没能成为特战队员。入伍之初,他的基础体能训练总是不过关。考核时,3公里武装越野还是班长推着才跑完全程。尤其是练器械,一个下杠的动作,他总是做不好,只能一遍遍地练。那段日子,他连做梦都在练习下杠的动作。
当初那个夜色之中喘着粗气拼命奔跑的身影,似乎只留在田威自己的记忆中。如今在执勤二中队,提起田威,没有人不竖起大拇指。
3班班长陈源海记得,他刚下连时,田威为他们示范过一次器械训练。他站在队列中,注视着田威攀住单杠一跃而起。展示完一套规定动作后,田威的腹部贴着单杠旋身而下,精悍的身影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陈源海觉得,这套动作没有人比田威做得更漂亮了。
在跟田威同一年入伍的战友林焰看来,田威既是好友,又是对手。从下连后,林焰就开始在心里暗暗与田威竞争。从新兵下连到两个人都担任班长,林焰越竞争越佩服田威。
让林焰特别钦佩的,是田威的自律。由于年龄的增长和资历的增加,不少警士会对自己的军事训练稍微放松一些,而田威从未对自己降低标准。常规的课目,他一直保持着最高水平;新开的课目,他把技能练到最好,才会教给班里的士兵;不常训练的课目,他也会时不时拿出来练习……
“一时的优秀简单,难的是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林焰说。
田威的坚持,是受了父母的影响。
生活不易,田威的父母从来没有停下过奋斗的脚步。农闲时,他的父亲会出去蹬三轮改善生活,还自学木匠和缝纫,赚钱贴补家里。母亲就在家里拉扯3个孩子,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即使他们年纪大了,3个孩子都有了工作,也没有停止劳作。
休假回家,田威有时候会劝父母休息,不要再种地了。父母却说:“我们还能干得动的时候,就要多干,就要发挥自己的价值。”
父亲的话,给了田威很大启发:“我在部队一天,就要做好一天。”
如今,田威的世界很大很大。这个世界里,有班里的战友,有他挚爱的中队,有他守卫的宁德核电站,也有驻地的人民群众。
今年,是田威当兵的第12年。这也意味着,今年年底,田威即将又一次面临走与留的抉择。
一天晚上做梦,田威回到了老家。镇子的街道上,挤满了人,他们的脸庞,熟悉却又有些《皇冠体彩安全吗》陌生。田威想起来,这些都是他以前的战友,许多人都已经退伍了。田威想要叫住他们,却得不到回应,一种失落和无力充斥着
突然,田威从梦中惊醒:自己难道不是应该在部队吗?刹那间,田威弹坐起来,心脏怦怦直跳。听着战友此起彼伏的鼾声,他终于安下心来。
这时候,田威突然想起一句诗: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