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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以来,中东欧国家在欧盟乃至地区秩序中的角色备受关注。两种观点正在拉锯,一种是欧洲政治生态“中东欧化”趋势明显,另一种观点是欧盟力量平衡“东倾”是一个假象。
目前来看,两种观点都有一定的解释力和合理性,其核心是动荡变革期背景下,中东欧国家与欧盟的动态博弈。
俄乌冲突爆发后,中东欧国家的曝光度持续上升。冲突爆发伊始,部分中东欧国家不计政治成本和经济收益,大力支持乌克兰,极限对俄罗斯施压,不仅同俄罗斯能源“脱钩”,还对俄罗斯实施多轮制裁。
对部分中东欧国家而言,俄乌冲突证明了其根深蒂固的“反俄”立场是正确的。并且,波兰和波罗的海国家明确表示,希望看到俄罗斯“屈服”甚至“失败”,充当“反俄”急先锋。
随着俄乌冲突的长期化和复杂化,欧洲“援助疲劳”渐显,“街头政治”频发,“战时经济状态”令其经济复苏势头进一步承压,欧洲战略困境短期难解。
在此背景下,中东欧国家同样深受影响,尤其是乌克兰难民涌入、能源价格高涨、经济放缓等因素,持续困扰其国内政治。
近期,波兰和匈牙利等中东欧国家决定,禁止从乌克兰进口谷物和其他食品,以保护当地农业部门,迎合国内相关利益群体。部分中东欧国家的这一转变,相较于与此前的“无限制”挺乌立场显然有所“降温”,也破坏了欧盟贸易政策的团结。
总体来看,中东欧国家利用俄乌冲突影响欧盟内政和外交,一方面提升中东欧板块的相对地位,另一方面加大中东欧板块与法德轴心的政策裂痕。
内外部因素叠加影响
其实,俄乌冲突对于中东欧国家的“角色转变”更多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种变化的背后,有着更加复杂深远的内外部因素。
在此前三十年里,中东欧国家以“回归欧洲”或“回归西方”为首要目标,进行了全面的经济、政治和社会转型。但与此同时,欧盟中的中东欧国家一直处于微妙的两难境地。
一方面,中东欧国家不想让渡过多权限给欧盟层面,尤其是面对处于欧盟领导地位的“法德轴心”时,不甘心充当“二等国”的角色;另一方面,中东欧国家也想借助外部力量平衡欧盟内部秩序以及其他大国的影响,尤其借助外部力量,制衡欧盟对其国内制度的冲击。
从内部来看,中东欧国家政治制度与经济体制改革并不同步。在加入欧盟后,中东欧国家获得了巨大的收益,融入欧洲和全球市场,国内生产总值上升,失业率下降,民众生活水平显著提高。然而,中东欧国家与西欧国家间的经济差距并未弥合,在此过程中甚至加大了中东欧国家内部的裂痕。
随着前些年欧盟债务危机和难民危机的爆发,中东欧国家民粹主义崛起冲击政治格局,希望从欧盟那里夺回国家控制权,强化了“国家主义”与“一体化主义”的对立。
此外,大多数中东欧国家转向西方民主道路,然而转型后的中东欧国家在政治稳定性方面面临新的问题,多党联合组阁、执政党更替频繁、新党林立等现象,使得中东欧国家对外政策的投机性和两面性增加。
从外部来看,面对地缘政治博弈和大国竞争,中东欧国家进入外交活跃期。
中东欧地区是一个多元化的地区,也是遍布小国的地区,中东欧国家可以提高其在大国战略布局中的价值,争取实现战略优化。
长期以来,中东欧国家在安全上依赖美国及北约,在经济上依赖欧盟。比如,波兰、波罗的海国家的跨大西洋主义倾向,令其对削弱跨大西洋联系和欧盟战略自主的主张持怀疑态度。
在俄乌冲突长期化的背景下,美国进一步加强了和中东欧国家的军事捆绑。2022年3月,北约特别峰会宣布在斯洛伐克、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和匈牙利建立4个新的战斗群。
同时,部分中东欧国家积极追随美国战略。2022年10月,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波兰、罗马尼亚、斯洛伐克、捷克、北马其顿和黑山等国,发表联合声明支持乌克兰加入北约。这也反映出中东欧国家在地缘政治和安全议题上,更容易受到美国战略的影响乃至塑造。
欧盟面临更大挑战
其一,中东欧国家在欧盟内部的相对地位有所提升。随着地缘政治博弈的外溢,“新欧洲”和“老欧洲”的分歧不断扩大。在此过程中,中东欧国家在安全防务领域的话语权上升,欧盟决策越来越受到中东欧国家声音的影响。不过,这一趋势会随着战事的进展而发生变化,最终可能会回归到法德轴心主导与欧盟国家间协调共存的状态。
其二,美国对欧盟“分而治之”的策略将更加有效。长期以来,美国对欧洲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一是利用美欧间不对称的依赖性,二是利用欧洲内部的分裂,三是加大与中东欧国家的接触。随着美国以安全之名进一步捆绑和分化欧洲,欧洲内部碎片化的增强,无疑会削弱欧洲自主的意愿和行动力,进而削弱欧盟整体政策的有效性和连贯性。
其三,欧盟战略自主仍存诸多障碍。在中东欧国家强力反俄的政策渲染下,欧盟及其成员国卷入俄乌冲突的程度日深,从而为美国战略裹挟和俄乌冲突复杂化提供了政策空间。
2023年4月,在法国总统马克龙呼吁欧洲加强战略自主之后,波兰总统杜达等中东欧国家领导人称“我们需要美国”。然而,法德等国家的领导人认为,“欧洲只有在俄罗斯的参与下才能实现持久和平”。
欧盟内部的不同声音,无疑增加了欧洲自主构建未来安全秩序的难度。因此,只有欧盟真正形成自主认知和发展出自主能力,欧洲才有可能获得在大国博弈和新老欧洲博弈中的战略自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