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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转辙夫”到“扳道工”

  在车站展示内,有一个展板是“青龙桥车站早期部分职工入职时间表”,这里展示着24个名字,还有他们的肖像照,入职时间和职称,职称是他们在入站时填写的,杨存信从档案中一个个找到。1951年入职的杨宝华,职称是“站务工”,在他之后于1953年入职的徐昇,职称是“扳道工”。但是1932年入职的闫玲、1933年入职的杨善华,职称是“转辙夫”。

  “‘转辙夫’就是扳道工。”杨存信告诉记者。解放前,铁路工人的工种用“夫”来称呼,例如“钩夫”“站夫”等。解放后,名字变成了“工”和“员”,例如“扳道工”“值班员”,这两个职务,杨存信都做过。

  青龙桥站位于山谷之中,群山环绕,距离居民点较远。“最初设置这个站,其实是为了列车转辙、机车转头和转换运行方向,后来有很多人在这里下车去八达岭。”杨存信说。从车站看到,铁路另一侧二三百米外有几排平房,这些平房也是与京张铁路一起建成的,用作铁路工人宿舍。杨存信就出生在这片平房之中,他生于车站,又工作于车站,最终从车站退休。父亲告诉他,当年车站要用煤油灯作为信号灯,天黑了要挂煤油灯,天亮了再摘下。车站的煤油用量大,父亲要背着煤油壶,翻山越岭徒步30里去延庆县城买煤油。即便家距离车站很近,但父亲也经常因为值守而无法回家。

  车站的展厅内保存着当年的手摇电话机。杨宝华工作时,京张铁路是去西北的干线铁路,一天一夜要走32对64趟车,值班室里最多有16部电话,都是手摇电话,值班时一个电话没接到或者接错了,都有可能出事故,紧张程度可想而知。

  “在山里,一天两天,你觉得景色很美,但如果告诉你,你要在这里工作一辈子呢?”看着父亲的辛苦,参加工作前,杨存信曾经想,自己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正常上下班,有休息日……但最终,他还是接了父亲的班。杨存信还记得上班第一天,父亲曾将他带到詹天佑像前谆谆嘱托,“工作要认真,不怕吃苦,你选择干一天,就把这一天的工作干好。”

  这是一座宝库

  很快,杨存信就懂得了父亲这句话的含义,坚守在小站并不容易。他将记者带到了一间值班室,指着房门说:“我父亲1951年来这个站时,第一天就睡在这个房间里,第二天,大雪从门缝里渗透进来,在地上形成一个‘7’。”这个房门,距离屋内的火炉不过数米,天寒地冻可想而知。

  比自然条件更难的是寂寞和枯燥。站里就这么几个人,在山里每天日复一日地重复工作,几个人的小站用不上食堂,到岗前买好菜,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同时值班的两个人,就这样度过不眠的一夜又一夜。41年斗转星移,杨存信干过扳道工、值班员,1991年,29岁的他当上了站长,一当就是31年,直至退休。

  上世纪90年代以后,这条线路的运输任务少了,但慕名前来的游客多了,他们会找站长问问题。“为什么詹天佑铜像,下面写的是‘詹公天佑之象’?”杨存信一时答不上来。“我是当站长的,这个问题答不上来,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可我又去问谁呢?”他如是说。

  杨存信找到了詹天佑的孙子詹同济,其也是詹天佑纪念馆的首任馆长,对方送给他一本书,答案有了:铜像除身高外按詹天佑原貌铸造,“见象如见人”,所以用“象”。

  就这样,在坚守小站的漫长时间里,杨存信开始挖掘、收集青龙桥站乃至京张铁路的资料,渐渐的,他发现,这是一座值得深入研究的宝库。比如,外文资料中将这条铁路称为喀拉干铁路,而在国内,张家口车站的旧照片也显示,站牌拼音部分用的是“KLAGAN”。后来杨存信见到了张家口来的专家,这个词来源于蒙语,意为“好大的门、货物进出的口子”,指的就是写有“大好河山”的大境门。

  越研究越感觉到自信

  在车站内,还有一些特殊的石碑,上面画着特殊符号,其中一块画着三横三竖,还有一个“上”字。2011年,这些石碑在路基旁边被发现,杨存信和同事们将石碑小心翼翼地运到青龙桥车站,但没有人能看懂石碑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后来,一位建筑老师傅到了车站,告诉他这叫“苏州码子”,是一种我国特有的传统记账数字。在铁路学者张辉的帮助下,这些数字被破译了,三横三竖加一个上,就是1/33上坡的意思,这就是京张铁路的坡道碑。

  根据《京张铁路工程纪略》,京张铁路全线开通时采用的标志,有里志牌、桥志牌、坡道牌、道拨牌和放汽牌共五种碑使用了苏州码子。“越研究历史,越能感觉到中国工程师和中国工人的智慧,我们要有自信。”杨存信说。

  2015年6月30日,青龙桥站迎来了特殊的客人,送来了几张拍摄于1937年6月30日的青龙桥车站照片。照片的拍摄者叫孙明经,客人是他的后人,当时孙明经《手机买球赛输赢怎么买的》同意将照片送给站长,但一周后硝烟燃起。2014年,杨存信从一本影集中看到了照片,几经辗转,他找到了孙明经的后人孙健三,78年后,这些照片回到了车站。

  在地面上,杨存信寻找着历史,在地面下,新的历史已经被创造出来。在青龙桥站的下方,新的京张高铁已经通车,这是世界上首条时速350公里的智能化高速铁路。“高铁,就在咱们的脚下,4米,你感觉不到震动。”杨存信对记者说,“就这么穿过去,施工期间完全没见到人!”

  地面上的铁轨,见证了“从无到有”,代表历史文化的万里长城,与代表工业文明的京张铁路,在青龙桥站形成了平面交汇。他们都是中国人建造的。地面下的高铁,见证了“从有到最”,它与京张铁路“人”字形铁轨形成了空间交汇。站台的纪念碑上,详细描述了线路图,可以看到,詹天佑留下的“人”字形铁轨,被加上了高铁的直线,变成了“大”字。这一笔,用了1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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