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香港7月24日电 题:作家冯唐回顾半生:我经历、我理解、我表达
中新社记者 韩星童
作家冯唐有时也分不清,这几年心境剧变,是父亲离世之故,还是单纯年纪到了,或者两者皆有。
像一瓶酒,刚装瓶时是一种味道,十年二十年过去,又是另一番滋味。他觉得倒也挺好,那就任其自由发展,顺势而为,别拧着来。他坐直了些,理了理身上那件白短袖,上面竖列写着三个大字:不着急。
年轻时的冯唐对此恐怕难以苟同,“我的前半生,性别男,爱好逐鹿中原,一直拼命地干事、‘打仗’。”他承袭了母亲的“彪悍、大器、茂盛”,高呼“理想文字、打败时间”,带着少年得志躁动的荷尔蒙,以及一股嚣张的杀伐之气,横冲直撞地由医学、商界闯入文坛,扬言情愿这人生永不沉默,带来什么苦难都成,只要翻腾不休。
说到底,他是要一种活劲。在过去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冯唐过得并不轻松,一周工作80至100个小时,没有停过。他在飞机上吃的饭比地面上还多,整日拎着公文包飞往各地开会,生活与工作完全失衡。
当妇科医生、商人、作家这三个身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人们不免好奇,在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何种戏剧性的故事。但冯唐却觉得,这没什么,“看起来我很另类,但其实我才更传统,古代文人很少靠写文章、写诗生活,基本也要干点小买卖或者弄个小官来做做,你看苏东坡,人家好歹也是个干部。”
2016年冬天,冯唐的父亲去世,他流下此生最多的泪水。“我见过的最接近佛的人圆寂了,留我一个人独自修行。”这或许是冯唐慢下来的契机,他开始用更多的时间居家读书、喝茶、赏古玩、陪母亲,也三省吾身,放下执拗,真正把《金刚经》里那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读进去了。
回顾与归纳半生之事,他发觉这一路一以贯之的不过简单一句“我经历、我理解、我表达”。
他屈身捡拾了些在麦肯锡咨询公司长达十年的管理经验,撰写了“成事学”书籍《金线》。再朝前走了两步,与父亲相处的点滴俯拾皆是,于是他又开始写新的长篇小说《爸爸认识所有的鱼》,至2021年搁笔,将于明年春节前后出版,全书15万字,被他视作写给父亲的一封长信。
冯唐的父亲,是印尼华侨,身上有着中国老一辈知识分子的儒雅与谦逊,与世无争。他话不多,喜静,每次冯唐回到家,他就给儿子倒一杯热茶,一言不发地回厨房炒菜。他爱去河边溜达,在和风里坐着,他叫得出河里那些鱼的名字,也爱去菜市场买菜,随着季节更迭吃不同的食物。
冯唐曾将这种父子间的沉默解读为温情的缺失,一杯茶解决口渴,一顿饭解决饥饿。“我年轻时一直以为受父亲的影响很小。”写这封长信时,他才发现有些记忆一直在那。父亲的处世哲学,早已透过他卤的一碗肘子、炒的一盘蘑菇,《千赢体育app网页版》通通传递给了儿子,只不过那时没有被年少气盛的冯唐所在意,更遑论归纳与消化。
“我现在回想前半生,有些‘仗’之所以我能喊停,我不打了,后来发现这些决策都是对的,月满则亏,很大程度都是从父亲身上学到的心性。”
日子在父亲那里就像水,慢慢地,一天天地过。收敛光芒后的冯唐觉得,这样过一辈子真挺好,就像一棵树,一束花,有茂盛的时候,也有枯萎的时候,开了,败了,就走了,这就一辈子了。(完)